消费低迷与通缩背景下社会结构变迁与经济模式演化研究报告

当前,全球经济面临消费动力下降、通货紧缩压力加剧、就业机会减少的复杂局面。这一背景正在深刻影响社会结构和经济模式。从社会学和经济学视角出发,本文将围绕五个维度展开分析:(1)社会结构与制度变革;(2)数字经济与平台垄断;(3)劳动力市场与就业形态演化;(4)精神消费与文化控制机制;(5)应对策略与未来社会构想。分析将结合国内外研究成果、真实案例、数据资料和相关理论模型,系统探讨在“内卷”高压和结构固化环境中社会经济的演进特征。

一、社会结构与制度变革

阶层流动性与不平等:在经济增速放缓和“内卷”风潮下,社会阶层的流动空间受到挤压,阶层固化趋势日益凸显。研究表明,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市场力量主导的发展虽然带来整体经济增长,但却导致代际社会流动性总体下降pubmed.ncbi.nlm.nih.gov。具体而言,中国的职业和教育代际流动近年呈下降趋势,意味着出身对个人社会经济地位的影响增强pubmed.ncbi.nlm.nih.gov。社交媒体上流行的“三代进烟草局”现象直指精英阶层的封闭循环:有特权的精英通过人脉将稀缺职位(如国企中的“金饭碗”)优先留给自己的圈子,底层群体上升通道被阻断economist.com。许多网民感叹“统治阶级在固化,富人之子继续领先,穷人之子依然贫困”economist.com。这种阶层固化伴随收入财富不平等加剧:疫情以来全球新增财富近2/3由最富有1%的人群攫取,极少数富豪在财富激增的同时,底层民众的生活反而更加艰难theguardian.com。社会学者指出,这是25年来首次出现极端财富和极端贫困同步上升的现象,凸显现行体制对公平正义的挑战theguardian.com

劳资关系紧张与“内卷”竞争:就业机会的稀缺使劳资关系出现新的紧张动态。在高失业率尤其是青年失业的压力下,劳动者在谈判中处于弱势地位,用人单位更容易通过高强度要求来压榨劳动力asiasociety.org。例如,中国青年失业率在2022年曾接近19%,大学毕业生面临严峻就业形势asiasociety.org。在“僧多粥少”的竞争中,许多找到工作的年轻人被迫接受加班过劳等剥削性待遇,因为资方深知随时有大批求职者可替换这些“燃尽”的员工asiasociety.org。这种职场“内卷”表现为996加班文化和高压绩效考核泛滥,劳方付出超额努力却难以获得与之匹配的回报,典型的“用力下陷螺旋”让奋斗变得徒劳无效asiasociety.orgasiasociety.org。同时,传统单位制和户籍等制度壁垒依然存在,城乡与体制内外的分割使得劳动力跨区域、跨部门流动受限,进一步固化了社会分层结构。这些因素综合作用,削弱了劳动群体的议价能力,产生“既卷且贫”的困境。正如有研究者概括的,今天的年轻一代面临前所未有的经济不安全感,以往世代通过努力获取财富的渠道已不再易得,代际不平等与普遍的徒劳感油然而生asiasociety.org

国家治理形态的响应:面对阶层固化和社会焦虑,各国政府的治理模式也在调整演变。在中国,高层已意识到社会流动停滞和“不公平内卷”可能带来的风险,开始倡导“共同富裕”等政策导向,希望缓解过度不平等,实现机会公平asiasociety.org。习近平多次强调避免社会阶层固化、拓宽上升通道的重要性,并将“继续奋斗”作为对躺平风潮的官方回应asiasociety.orgasiasociety.org。2021年以来中国对大型资本平台加强反垄断监管、整顿教育培训和房产等热点行业,也被视为国家试图纠偏资本过度逐利、重塑社会公平的举措。“共同富裕”运动被寄望于缩小贫富差距、缓解年轻人的相对剥夺感asiasociety.org。然而,这种自上而下的矫正能否真正奏效仍有待观察,如果政策执行不当,反垄断和共同富裕运动也可能因抑制民营经济活力而带来新的经济下行压力asiasociety.org。相较而言,一些西方国家在疫情和通缩压力下选择强化社会保障(如发放纾困资金)和货币宽松,但这在客观上又推高了资产价格,使有产者获利更多,加剧了财富分化theguardian.com。同时,民粹主义和社会撕裂在一些发达经济体滋长,可被视为公众对阶层固化和不公的反弹。在社会结构剧变的关口,如何重塑更包容公平的制度安排成为国家治理的共同挑战。

二、数字经济与平台垄断

新型经济模式与个人创企:在数字技术驱动下,涌现出许多以“一人公司”和内容创作为代表的新型经济模式。通过互联网平台,个体创业者和自由职业者可以直接面向市场提供产品和服务,例如自媒体内容创作者、电商店主、共享出行司机等。这种数字时代的“个人企业”在降低创业门槛、激发创新活力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剥削形式。许多内容创作者表面上是自主经营,但实际上高度依赖于平台的流量分发和规则制定,其生计受到平台算法的支配wfdd.orgwfdd.org。正如英国学者克里斯蒂安·福克斯指出,社交媒体上的创作者贡献了内容和数据,却由互联网公司攫取了大部分利润,平台通过剥削这些创作者的数字劳动来获取巨额收益,侵蚀了原本由创作者群体共同创造的参与性文化cssn.cn。内容创作经济中的头部网红可以赚取可观收入,但绝大多数腰尾部创作者的劳动价值未能得到公平体现,平台佣金和不透明的流量分配机制让他们处于弱势地位。这被一些学者视为资本对劳动的新剥削形式:算法和数据成为资本控制劳动者的工具,“看不见的数字鞭子”时刻驱策着个体创客不断产出内容以换取微薄收益。

平台对注意力与数据的控制:数字平台经济中最大的受益者是那些掌握海量用户和数据的科技巨头。少数平台企业凭借网络效应和规模优势,建立了对市场的垄断性控制,不仅主导着线上交易和信息分发,也攫取了用户的注意力资源和行为数据。这种对注意力与数据的控制正在形成新的垄断权力结构。例如,在社交媒体领域,Facebook(现Meta)凭借数十亿用户的粘性使用,几乎垄断了用户的社交注意力和数据收集,使其在与广告商和内容提供者的博弈中掌握极大话语权marshallsteinbaum.org。正如一份反垄断分析所指出的:“Facebook近乎垄断了用户的注意力和数据,从而在与广告主和内容创作者的交易中拥有巨大权力”marshallsteinbaum.org。又如电商平台亚马逊,不仅控制着消费者流量入口,还同时作为卖家与众多第三方商家竞争,其“双重身份”强化了对市场的操纵能力。平台垄断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其一,垄断带来垄断超额利润,使财富进一步向少数资本集中;其二,垄断平台可以随意调整规则和分成比例,挤压中小企业和个体创作者的生存空间cssn.cn;其三,对数据和算法的垄断意味着平台实际上扮演着“看门人”的角色,决定了大多数人能看到什么内容、买到什么商品。正如研究指出,互联网科技巨头控制着大多数人浏览的数字内容,平台垄断不仅挤压了创作者的收入渠道,而且通过市场竞争挑战整个文化产业的核心盈利模式cssn.cn。这表明平台不只是经济实体,更是新的权力中心,对社会舆论、文化趋向乃至政治都有巨大影响力。

平台资本主义与新剥削逻辑:数字平台的垄断还伴随着对劳动者的新型控制机制,被称为“平台资本主义”的剥削逻辑。一方面,在网约车、外卖、众包微任务等领域,平台通过算法实时调度海量个体劳动者,形成事实上的“准雇佣”关系,却规避了传统劳动法的约束。这种算法管理被视为“算法老板”,工人接受接单派单、绩效评分等全由系统控制,缺乏议价和申诉空间。另一方面,平台将劳动者定位为“独立合同者”,免除了提供社保福利的责任,劳动成本被外部化到劳动者身上。这种模式实质上是一种隐性的剥削:劳动者自担设备折旧、社保、空闲时间等成本,却必须听命于平台规则,处境介于雇员与个体户之间,权益无法受到完整保护。内容创作领域亦是类似,平台通过流量倾斜让少数顶级创作者获得高额回报,但大多数创作者在注意力竞赛中被迫投入大量无偿劳动来“搏出位”,其贡献的价值主要转化为了平台的广告收入和数据资产。这些现象表明,数字时代虽然催生了大量新型个体经济,看似赋权于个人,实际上许多人成为了平台体系下的“个体户无产者”。这种“人人创业”的幻象掩盖了平台权力的不对称——平台是新的资本巨头,海量分散的个人经营者反而处于其支配之下。

三、劳动力市场与就业形态演化

就业的分化与碎片化趋势:在经济放缓和技术变革的双重作用下,就业市场呈现出分化和碎片化特征。传统的长期、稳定全职工作机会相对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非典型就业形式,如短期合同工、临时工、兼职、自雇和零工(Gig)等。数据显示,中国“灵活就业”人员规模已达2亿人,占就业人口的14.3%,预计2036年可能增至4亿wenxuecity.com。所谓“灵活就业”涵盖兼职、自由职业、个体经营、劳务派遣等没有稳定雇主或工作场所的工作形式wenxuecity.com。官方将其作为缓解就业压力的途径之一,但许多观察者指出,这实际反映了隐性失业问题——大批劳动者因找不到稳定工作而被迫以零工谋生wenxuecity.com。如一位研究者直言:“所谓灵活就业就是失业,只不过没有正式工作的机会”wenxuecity.com。不仅在中国,全球皆如此趋势。例如在美国,据皮尤研究中心调查,过去一年通过线上平台赚钱的美国人中,有58%表示这些收入对满足基本生活需求是“必要”或“重要”的pewresearch.org。近三成(28%)的人明确将“缺乏其它就业机会”列为加入零工平台工作的主要原因之一pewresearch.org。这表明相当比例的零工并非出于自由选择,而是出于生计所迫。随着就业碎片化,“有活干但无正式编制”的现象越来越普遍,由此形成一支不稳定劳动大军。

劳动价值观念的冲击与转变:就业形态的变化正冲击着传统的劳动价值认知。在工业经济时代,人们普遍认为长期稳定就业、逐步晋升是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地位的路径。然而在零工经济和高度不确定的就业环境下,这种观念受到挑战。首先,学历和技能与收入的对应关系变得不确定,许多高等教育毕业生发现难以找到与专业对口的稳定工作,不得不从事低保障的服务业工作,导致“学历贬值”感蔓延。其次,工作的意义感被削弱,当大量劳动变成碎片化的任务拼盘,劳动者难以从中获得职业认同和成长成就,工作被视为纯粹谋生手段。这催生了一种“躺平”心态:与其在残酷的竞争中耗尽自己,不如降低物质欲望,选择最低限度的工作来维持生活asiasociety.org。在中国,躺平和“摆烂”思潮正是对过度内卷和劳动回报失衡的消极反应asiasociety.org。年轻一代对传统的“勤劳致富”叙事产生质疑,当努力和收获不再成正比,劳动不被公平定价,奋斗精神难免消退。这对社会价值观带来深远影响:社会可能从尊崇勤奋转向犬儒和虚无,劳动不再被视为体面、有尊严的晋升途径,而只是被动的生存手段之一。

创业与自雇:自由选择抑或被迫弹性?在就业机会匮乏的背景下,各国政府往往鼓励大众创业、自主就业,塑造一种“自由职业者经济”的图景。然而,需要辨析的是,其中有多少是真正源于个体意愿的自由选择,有多少是无奈之下的被迫谋生。从现实看,真正因为热爱自主而选择自由职业的人群只是其中一部分,而相当多数自雇者、个体经营者其实是找不到更好的稳定工作才“退而求其次”。麦肯锡全球研究的调查曾将独立工作者分为“主动型”和“被动型”两类:多数发达国家有70%以上的独立工作者属于偏好这种工作形式的“主动型”,但在高失业的西班牙仅有约60%属于主动,其余大量人是出于不得已mckinsey.com。中国的情况类似,官方话语将新业态就业美化为年轻人的主动创新,但舆论戏称其为“被优化人员的自我优化”。例如,数以百万计的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本质上是城市经济的润滑剂,却缺少基本的劳动保障。他们被冠以“自由职业者”之名,实际工作强度和束缚不亚于传统雇员,甚至更甚——没有社保、加班费,稍有差池就面临差评和封号(变相失业)的风险。正因如此,学者将这些缺乏保障、漂浮不定的劳动者称为新兴的“临时无保障阶级(precariat)”,其特征是就业持续不稳定,权益缺乏保障,缺少归属感和安全感esg.sustainability-directory.com。可以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在宏观上推动了经济多元,但微观上许多创业/自雇行为隐含着经济压力下的被迫选择。当“自己当老板”成为无奈之举,所谓灵活就业的自由光环也就褪色了。

四、精神消费与文化控制机制

注意力稀缺与算法主导的精神消费:在信息爆炸和消费过剩的时代,人的注意力成为最宝贵的资源,围绕争夺注意力的“注意力经济”应运而生camilleoudinot.medium.com。由于个体的时间和认知容量有限,各大内容平台和媒体无不竞相通过算法推荐来最大化用户停留时长和参与度。如今,当人们打开社交媒体或影音平台时,呈现眼前的不再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好友动态,而是一系列由算法精心挑选、投喂的内容流wfdd.org。算法根据对用户数据的监测和预测,投其所好地推送其最可能点开的帖子、视频或新闻wfdd.org。结果,用户被源源不断的个性化内容所包围,日常精神消费实际上被平台算法所建构和引导。作家查伊卡(Kyle Chayka)将这称为“过滤世界”,他指出算法指导下的海量内容让我们成了被动的消费者,审美和兴趣趋于扁平同质,“机器主导的推荐让消费者变得温顺,被不断喂食不会让其反感或惊讶的东西”wfdd.org。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平台设定的菜单,精神世界被算法驯化,自主选择和探索的空间被压缩。当注意力被少数平台垄断,人们看到听到的很多内容都经由同一个“滤镜”,久而久之趣味和观点也被驯化得日趋雷同。

精神世界的建构与殖民:平台通过算法和推荐机制,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影响之深,已引发“数字殖民”的隐喻。所谓对精神的“殖民”,是指商业和技术力量深入渗透人们的认知和文化领域,以牟利为目的重塑我们的偏好、情感和思想。在当今,流行文化、舆论热点往往由平台推波助澜甚至一手策划——从制造爆款网剧、洗脑神曲,到主导话题风向,平台掌握的数据和演算法实际上塑造着大众的文化经验。工业化流水线式的内容生产迎合流量最大公约数,导致文化产品类型公式化、审美趣味趋同。当全球数亿用户同时沉迷于短视频刷屏、一部大片风靡全网,文化消费正变得如同标准化商品。研究者发现,算法导向的内容分发会“压平”文化的多样性,使不同受众群体的口味变得趋同,因为平台总是优先推送那些更容易普遍接受的、安全的内容wfdd.org。长此以往,地域性、小众化的文化声音被淹没,文化同质化加剧。正如评论所言:“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文化滞涨’的时期,一切看起来都一样,听起来都一样,千篇一律”scholarlykitchen.sspnet.org。此外,平台算法的黑箱性质和利益驱动也可能引导舆论朝特定方向倾斜,形成信息茧房和舆论操控的风险——用户被圈定在算法营造的舒适区中,只接触到强化其既有观念的内容,从而丧失独立思考和批判能力。这种对精神领域的宰制令人想起法兰克福学派对“文化工业”的批判:文化被资本当作商品大规模生产和分发,受众在娱乐消费中被麻痹,逐渐失去质疑现实的锐气。如今的数字娱乐和社交媒体更加精巧地实现了这一点:它以个性化的幻象满足人的表层心理需求(如新奇刺激、窥探欲、被关注等),同时将人牢牢黏在屏幕前充当流量商品,被动接受广告和暗含的价值观念。可以说,大众宝贵的注意力正被成体系地收割,人的精神世界在在便利诱惑中被重塑为资本牟利的殖民地。

工业化精神消费的社会后果:这种由平台和算法主导的精神消费机制可能带来多重社会影响。首先,心理健康方面的隐忧日益突出。海量的信息轰炸和社交比较容易引发焦虑、抑郁和注意力障碍。研究综述发现,过度使用社交媒体与较高的抑郁、焦虑等心理困扰风险显著相关law.stanford.edu。尤其对年轻人,社交媒体上的虚幻完美形象造成“他人过得都比我好”的错觉,诱发自卑和孤独感。注意力碎片化也削弱了人们深入思考和长期专注的能力。有调查显示,2000年代中期人们在屏幕上平均专注同一事物的时间约为150秒,而到2010年代缩短到75秒,近年进一步降至不到一分钟thevarsity.cavnhsmirror.com。当资讯获取碎片化、快餐化,深度阅读和理性思考的习惯难以维系,这对社会文化素质和创新能力都是不利的。其次,社会关系层面,长时间沉迷于个性化内容可能导致原子化倾向,人们更少参与现实社交和社区活动,公共讨论也被切分进各自的信息茧房,社会共识更难形成。再次,文化层面,大众趣味被同质化、主流价值观被商业操控,可能导致文化创造力下降和价值多样性的丧失。当流行文化只剩算法算计出的套路,真正有批判性和变革性的文化作品将更难出头。总之,平台构筑的精神消费体系像一个巨大的“心理工厂”,在提供娱乐慰藉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规范着思想和行为。人们的精神空间若完全被商业算法占领,长远看无疑会削弱社会的思想活力和文化生命力。

五、应对策略与未来社会构想

面对物质过剩与精神贫乏并存的悖论,我们需要新的社会经济设计来化解上述矛盾,塑造更包容、多元和可持续的未来。以下从社会保障、经济激励和文化结构三个方面提出应对思路:

1. 重构社会保障体系,兜底基本生活:在就业不稳定和自动化冲击的时代,传统就业挂钩的社保模式已难覆盖所有人群。建立更普惠的社会保障体系至关重要。其中一个大胆设想是引入全民基本收入(UBI)政策,由政府定期向每位公民发放无条件的基础收入,保障基本生活水准。基本收入试验已在多个国家展开:芬兰的一项两年实验显示,领取基本收入的群体主观幸福感和健康状况显著改善,对未来更具信心mckinsey.com。尽管对就业积极性的影响尚存争议,但试验并未发现人们因为领取补助而普遍懒惰,相反有受益者利用这份保障去寻找更适合的工作或参加培训mckinsey.com。基本收入通过解除生存焦虑,可以激发个人更长远的规划和潜能发挥,形成正向的社会反馈循环mckinsey.com。除了基本收入,各国也在探索扩大全民社保覆盖面,如对零工和自雇者提供“携带式社保”(个人账户累积社保权益,不受雇主变化影响)、强化失业救济和再就业培训、实行全民医疗保障等。目的是确保无论就业形态如何变化,每个公民都有人生基本的安全网,不至因经济风浪而陷入赤贫。这样的保障也是应对技术进步导致的工作机会减少的必要举措——当机器创造了巨大财富,却减少了就业,人类应共享这笔“技术红利”而非两极分化。在财富分配层面,加大对富人的累进税、全球最低企业税以及征收财富税、数字税等,也被呼吁作为缩小贫富差距的工具theguardian.comtheguardian.com。例如,针对疫情后富豪财富激增的局面,公益组织呼吁对超高净值人群征收特别富人税,以筹资加强公共服务theguardian.comtheguardian.com。总之,新社保体系应以**“不让任何人掉队”**为理念,既保障基本生活,也为个人转型发展提供支持。

2. 优化激励机制,重塑“有意义”的经济:当传统增长逻辑失灵,我们需要重新审视经济激励结构,鼓励那些有利于社会福祉且可持续的行为。首先是在工作制度上进行创新试验,例如缩短工作周。英国最近完成的四天工作周大规模试点取得了积极成果:参与企业中有超过一半选择永久实行每周四天工作制,89%的试点公司在一年后仍继续推行这一政策theguardian.comtheguardian.com。试点结果显示,员工身心健康和工作生活平衡显著改善(82%的公司报告员工福祉提高),企业的营收未受负面影响,反而有生产率提高、员工离职率下降等好处theguardian.com。这表明,在物质生产高度发达的条件下,通过减少工时分享就业、提升生活质量是可行的激励调整。政府和企业可考虑推广类似举措,让劳动者从高强度卷入中解放出时间,用于家庭、教育和创新活动,从而实现社会效益和个人幸福的双赢。其次,在产业激励上,应从片面追求消费增长转向注重质量和可持续。这意味着激励企业提供更耐用环保的产品、发展循环经济,而非以过度营销刺激无谓消费。政府可以调整税收和补贴政策,鼓励绿色产业和公共服务部门发展,创造更多有社会价值的岗位(如养老护理、教育、环保等),以此对冲制造业自动化带来的就业减少。第三,在数字平台经济领域,需要纠正平台激励失衡的问题。当前平台往往以用户停留时长和点击率为导向,这激励它们推送迎合人性的内容(猎奇、耸动、娱乐化),却不利于用户长期利益。为此可以考虑要求平台引入一些公共激励指标,例如信息质量、多样性指标,对有益内容给予流量倾斜,或者对负面影响内容进行限制。此外,强化反垄断和数据监管也是重塑激励的重要方面。各国监管者已开始关注平台垄断,探讨拆分巨头企业或强制其数据开放共享等措施wfdd.org。正如有专家建议的,如果迫使Meta将Instagram、WhatsApp等拆分独立并相互竞争,用户将有更多选择权,平台也不再能单方面决定用户看到什么wfdd.org。这种竞争和监管环境将促使平台改变“唯流量是图”的激励机制,更尊重用户权益和内容生态的健康。

3. 多元文化建设,防止精神与文化同质化:为了避免精神世界被单一商业逻辑殖民,我们需要在文化政策和教育上做出调整,营造更丰富多元的文化生态。一方面,支持多样化文化内容生产。政府和社会机构可以通过基金资助、公共平台等方式,扶持小众文化、地方文化和实验性创作,使文化产品不局限于大平台算法青睐的类型。比如设立公共数字文化馆,推荐不同地区、不同时代的优秀作品,打破商业平台的信息茧房。欧洲一些国家实行影视配额制,要求流媒体平台确保本土内容占一定比例,就是为了维护文化多样性免受全球化同质冲击。同样,中国也在努力推动传统文化复兴,如支持非遗传承、主旋律影视,这些举措在全球化语境下都有助于防止被单一文化模式所吞没。另一方面,提升公民的数字素养和自主选择能力。教育应教会年轻一代认识算法偏见和媒介套路,学会主动管理自己的注意力,而非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这包括培养批判性思维,鼓励阅读深度书籍、参与现实社群活动,以丰富他们的精神来源。当用户拥有更强的媒介素养,商业算法对其影响力将减弱。再者,可以倡导“慢文化”运动,提倡适度“数字戒毒”,将部分时间用于离线的艺术、体育或大自然体验,以重建人与现实、自我之间的联系。最后,从制度层面,鼓励平台承担文化责任。监管者可以要求大型内容平台对其推荐算法的社会效应负责,增加算法透明度,甚至引入公众参与的审议机制来评估平台内容政策。通过这些手段,避免整个文化环境被流量至上和资本利益主导,确保不同价值观和生活方式都有生存空间。多元开放的文化结构将有助于社会在物质丰富时代寻求精神上的充实和平衡。

展望未来:在消费低迷与通缩阴霾中,我们既要防范社会走向两个极端——一是物质领域的两极分化和经济停滞,二是精神领域的内卷空心和文化单一——又要看到契机,通过制度革新和观念转变开辟新道路。或许经济增长不再是唯一目标,社会进步将更多体现为生活质量、心理健康、公平正义的提升。当基本生计有保障,个人将有条件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参与。那时,“躺平”与“内卷”的两难困境才能超越,取而代之的是劳有所得、张弛有度的良性循环。为了这个未来,我们需要大胆想象、更需务实行动:在政策上进行社会实验和纠偏,在公众层面重建共识和信心。物质过剩时代并非终点,人类完全可以通过制度创新让科技与经济成果更好地服务于全体人民的福祉,开创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协调的新模式。这既是应对当前困境的治本之道,也是迈向未来理想社会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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